师说：一路教来一路学
一路教来一路学 深圳明德实验学校 王玉东
书，教了八年，方向从未改变；学生，做了八年，依旧是童稚少年。一路教来一路学，如山阴道中行，山川自相映发,良有趣味。回望道中风景，采撷其中尤美者，笔记之以飨读者。
小友婉宜
“老师，在吗？”
“在，好久不见！”
“老师，你在课堂上提过的‘千里江山寒色远，芦花深处泊孤舟’，是后主的词，我查到啦！”
……
是婉宜特有的惊喜，是婉宜特有的喜好，也是我做语文教育教学的意义与价值所在。
我和小友婉宜
高尔泰在《草色连云》序中说：沙漠里的植物，麻黄、骆驼刺、仙人草、或者芨芨草，在连天砂石中渺小。渺小，惨淡，但绿着，绿是普世草色，故起“连云”之想。
高是文章圣手，锦心绣口，从不玩虚。针砭时弊，句句诛心。文章甚是耐读，思想甚是深刻。四十年家国，高能在沙漠中如蓬草生长，生命力确实旺盛。文化贫瘠如沙漠之当下，催眠术与娱乐术几近致人于无可奈何处。大众社会，中华农耕文明孵育出的经典古诗文，试问青年学生喜好者有几？在为数不多的阅读者中，婉宜能手持古诗词，醉心于宋词元曲，做一名传统文化的囚徒，其阅读的生命力，我以为，不可谓不旺盛。
回想初见婉宜时，一脸毛躁、笔迹歪扭的样子，很难教人将其与优雅的古诗词联系起来。见了我，她一般绕着走；实在无法躲避，走近了，她悄声说，老师，你布置的诗词，我都会背了。一脸无辜的样子。揣摩其心理，大有嚼着吃古诗词的恶念。
何曾想，不足一年半，字迹有飘逸气，待人多了几分礼数，也能耐得住性子啃部头书，真成了阅读者的样子。我再也见不到一脸的无辜，她再也不必绕着走。时不时，在一众同学埋头数学、物理，应对中考时，婉宜走进我的办公室，要同我“切磋古诗词”，要“考我几句”！时不时，没等我在课堂上引用完古诗词的上句，她脱口而出下句，引得满教室一阵目光与言语褒贬不一。她倒好，自足于个人的古诗词世界，抿嘴微笑，不争一句半言，任凭风波起，稳坐钓鱼船。这种功夫，能在十几岁的学生身上，委实了得。
学生的课堂
就读外校高中前夕，婉宜线上问我高中语文怎么学？我答复，精研古诗文，整本阅读，表达与阅读并重。也不知听罢，她接受多少？只看到如下一行字：
好怕到了高中，老师不给我读书啊！
我无言以对我往昔的学生，以“……”搪塞过去。我想，她懂省略号的意思。
能在伪多元的社会，遇到阅读如婉宜者，令古典文化不绝，我合十；为阅读者开一扇窗户，放自由而美丽的的空气进来，我额手。
兴许是受“千里江山寒色远”的影响，婉宜念旧了。在外校上学不到两月，便动了回母校读书的念想。所幸多方出力，婉宜顺利回归明德，得偿所愿。如今，每当见到婉宜在课余翻看古诗词，我就在想，是额手合十的时候了。
印象牛老
驼铃声声，行进在大漠中。
是八年前的旧人旧事了。彼时，我从大西北出走，远离亲朋，步入滇南一所中学。人也生，地也生，少出门，寡交游，镇日埋头苦读，镇日面空背书。日子过得单调，好在有事可做，倒也不觉其无聊。一天天，一天天，滇南北窗下，蒲扇，藤椅，普洱茶壶……不消多久，养的我改变了不少。
“你是甘肃的？”门外，有人站在楼梯口问我。
“嗯，是。”抬头一看，是一位身着淡蓝色衬衫，头发花白，面露喜气的五十开外的老师。身旁有人与他握手，直呼老牛。哦，难道是牛东院老师，东院夕阳的博主？
牛东院老师和拉祜族老奶奶合影
“我是牛东院，陕西的。听你口音，猜你是西北的。你老家在甘肃，算我小老乡。在这儿遇上西北人，不容易啊！”老牛拍着我的肩膀，在一众老师圈里，这样介绍自己。直爽、厚实、长者，我听了牛老的话，很激动，很想家。
同一语文组，一周一次教研。会上，牛老出的点子，既叫好，又好用。心性幽默达观，学识会通多门，谈吐惹人听。严肃的教研，总教智者化得轻松而好玩。这谈吐上的功夫，这见解上的不俗，了得，真了得！初来生地，乍接生工作，我喜欢上了教研，我喜欢上了与牛老交流。
听牛老说，他最想教学生的是作文。这我完全相信。老师富善心、爱生活、爱思考、勤书写，是实实在在的写家。立人、达人，从来是君子的人格追求。关陇土厚水深，老百姓宅心仁厚。生于关中，长于关中，牛老多得父老遗风，对后生关爱有加，赞誉有加。拜牛老所调教，学生下笔成文，能不斐然，能不关家国？有感于自己那一代人心性内敛所造成的些许遗憾，牛老鼓励学生张扬人格，在文章里表现自我。我想，这也许是牛老承继太史公发愤著史、韩昌黎不平则鸣的精神吧？！生命的意义在于思考。老于斯，思考于斯。能如此，岂不快哉？！
交游久了，便也听到牛老自述趣事。横渡澜沧江，乐得与天地相斗争，相交融；怀抱巨蟒，只为猎一副奇照；去傣家村寨，与老乡们喝个昏天黑地，就图个痛快淋漓；给儿子一个接一个故事讲，从白雪公主到孟母三迁，从夸父逐日到三顾茅庐，让小牛茁壮成长，老牛舐犊情深，老牛志在后辈能有所成。
滇南几年光阴，所交者众，所步者广。回首往事，萦怀挂心的有牛老的言传身教。瞻望前程，能带上路的，不可少牛老的言传身教。
区区短文，何能尽长春情意。牛老知我！
备注：文中的照片由作者深圳明德实验学校王玉东提供。